來源:運城晚報發布者:祁世坤時間:2023-04-25
鸛雀樓 記者 薛俊 攝
唐朝是我國封建社會發展的鼎盛時期。蒲州作為大唐重鎮,曾經列入“六雄”“四輔”之屬,特別是一度升為河中府,號為中都,更是達到了它的歷史輝煌頂點。蒲州是唐朝重要的商業和工業城市,是中外民族文化的交匯之地。蒲州又是酒的都市和詩的王國。這里以它發達的酒文化為視角,撩起它神秘的面紗,一睹它當年的風采。
◆從“胡姬酒肆”的外族聚居,展現蒲州的繁華富庶
唐朝是一個對外開放的國度,同它交往的國家很多。對此詩人王維這樣描寫,“九天閭闔開宮殿,萬國衣冠拜冕旒”(《和賈至舍人早朝大明宮之作》)。唐時經絲綢之路而來的中亞西域諸國和波斯(今伊朗)國人,已在蒲州形成聚居。這一群人被稱為中亞栗特種族,女子多以經營酒肆為業,稱之為“酒家胡”,侍者能歌善舞,風韻可人。
我國現代著名史學家陳寅恪有文《元白詩證史之鶯鶯傳》,以元稹、白居易二家之詩來考證唐朝的歷史,曾推測《鶯鶯傳》的主角崔鶯鶯原型可能是與酒家胡有關的中亞栗特種族女子,并指出“唐時的酒多以地名為酒名,而且多是有胡人和出葡萄的地方,像河中蒲郡”。后之學者認為,由于歷史文獻的缺載和考古碑刻的殘少,陳先生對崔鶯鶯的種族來源推測至今尚未完全解決,但他推測的思路與求證的步驟都啟發我們繼續研究,以補充新證。
葛承雍在《中國歷史文物》的發文具證:第一、蒲州唐河中府治所官衙“綠莎廳”,可能是栗特語首腦、頭子的譯音。第二、大歷至貞元間,蒲州為李懷光根據地,其部下有大量栗特胡人住此。第三、蒲州乾和葡萄酒的“乾和”二字是突厥語盛酒皮囊的譯音,證明蒲州有胡人釀造葡萄酒業存在。第四、唐初蒲州就有胡家酒肆,相鄰的絳州王績寫有題酒家胡詩。第五、元稹對胡人生活非常熟悉,寫有許多有關“胡化”風氣的詩歌。
這五點可以說是對當年“河中蒲郡”的胡姬酒肆和胡人聚居的情景作了充分論證。學者以為“綠莎廳”可能是栗特語首腦、頭子的譯音,且出現于府衙,顯然這和對外族的管理有關。而后修的《蒲州府志》卻說“唐河中府有‘綠莎廳’,為諸書記、從事趨府宴會之所”,以至現今學者又以“文化沙龍”理解,尚可討論?!扒汀倍譃橥回收Z“盛酒皮囊”之意,而以皮囊盛酒,正是胡人的一種生活習俗。當時蒲州的乾和葡萄酒也是享譽全國的名酒之一。
中唐時期、歷經四朝——大歷、建中、興元、貞元的朔方節度使李懷光,其為唐渤海靺鞨人,本姓茹,后以軍功賜姓李,以戰功為都虞侯。又以朔方節度使應詔,在平建中之亂,破朱泚有功,進為副元帥,雖解奉天(今陜西乾縣)之危,而不獲進見德宗,猜疑日甚,謀反為部將所殺。他在解奉天之危時,曾屯兵蒲地,擁兵數萬,“左右多胡人”,而后兵變失敗,又逃奔河中負隅頑抗,可見他是以蒲州為重地,借用了胡人的力量。
王績,唐初絳州龍門人,絳州與蒲州相鄰,從他的活動地看,可以說他是一個地道的蒲州詩人。因為胡姬酒肆具有獨特的異國情調,文人墨客也常來酒肆飲酒作樂,又可以賒賬,所以王績才有《過酒家》詩:“有客須教飲,無錢可別沽。來時長道貰,慚愧酒家胡?!边@里顯然就是寫的蒲州情景。
元稹這個中唐時期與白居易齊名,并稱“元白”的詩人,寫的《鶯鶯傳》,可見他對蒲地了如指掌。而他寫的“胡化”詩歌,都和蒲地有著密切的聯系?!短迫诉x唐詩才調集之五》選有他的古律雜詩多首,如《贈雙文》《代九九》等。陳寅恪先生也以此為據,論證了鶯鶯的外族身份和“酒家胡”的職業。元稹在一首《曹十九舞綠鈿》詩中寫到:
急管清弄頻,舞衣才攬結。
含情獨搖手,雙袖參差列。
腰裊柳牽絲,炫轉風回雪。
凝眄嬌不移,往往度繁節。
寫的就是“酒家胡”的風姿儀態。因為陳先生說過“曹姓多為中亞外族人,其男多為樂師,女多為胡姬”,此曹十九是胡姬無疑。
◆從開放交融的文化盛況,體會蒲州的歷史影響
唐高祖武德年間,置蒲州,領河東、河西、臨晉、猗氏、虞鄉、寶鼎、解、永樂等縣。唐玄宗開元八年,又“改蒲州為河中府,置中都官僚,一準京兆、河南”,使之擁有五州三十七縣,與西京長安、東都洛陽、北都太原,并稱四都。它又同“陜、鄭、懷、汴、魏”并列六雄。蒲州作為中都,顯然就是大唐的一個直轄市,其軍事戰略地位又如汾陽王郭子儀說的“蒲州居兩京間……得蒲州則兩京可圖”,其政治軍事地位顯而易見。鑒于它的區位優勢,使得中亞栗特種族以此作為聚居之地。
史載中亞西域諸國從陸路而來與唐交易的有40多個國家,許多商品如寶石、珊瑚、瑪瑙、香料、藥材、果品、胡桃、胡麻、菠菜等輸入大唐,中國的絲綢、紙、大黃、黃連等也先后輸入波斯。大量的中亞胡人來唐交易并聚居,這也是一種中外文化的交融,從中體現了大唐的雍容大度。這種開放的態勢,也為蒲州帶來了經濟的繁榮??梢哉f蒲州作為一個國際都市享有著盛名。直到元朝,歐洲意大利人馬可波羅游歷了它,在《馬可波羅行記》中描繪了河中府的繁華富庶,指出“這個非常大的都會”,“是一個非常大而且非常重要的商業和工業城市”,由此也可見大唐蒲州深遠的歷史影響。
◆從縱飲時俗的詩人酒會,領略蒲州的文化氛圍
關于我國早期釀造燒酒的問題,一些學者認為在唐代已經出現燒酒。白居易有詩,“燒酒初聞琥珀香”?!短茋寡a》載,“酒有劍南之燒春”。燒酒,即指蒸餾酒,在北方,又稱白酒。當時蒲州的桑落酒已經出名,要推它的歷史,早在南北朝時,傳為北魏河東人劉白墮釀桑落?!堵尻栙に{記》載,“河東郡民劉白墮,宿擅工釀,排于桑落之辰,故酒得其名”。到了唐朝,此酒的釀造規模更為擴大,知名度也大增。
據李肇《國使補》載,“河中桑落坊有井,釀造甚佳。依此則泉水固井,而其地亦當在郭中也”。且唐河中有芳釀監,這說明唐時河中府有專釀桑落酒的作坊,坊和井泉都在城之附近。郭者,外城也。這許是民間傳說的在蒲州城外東南五里地龜原后土祠下有桑落泉,或說是有酒坊為桑落坊,坊內有井,井旁有泉。這種酒在桑葉落時釀造,到來年桑椹熟時開封,故有“懸食同枯枝之年,挪于桑落之辰”的說法。唐時有芳釀監,說明已經有專門的質量監管機構。對于這種酒的質高物美,我們也許只能從明人王世貞的《酒史續編》中感知,“桑落酒,名最古,色白,鮮旨殊甚,味宛轉舌端不窮,以甘,均不可多飲”。又一說是這種酒“飲之香美,醉而經月不醒”,當時傳到京城,作為官廷饋贈禮品。又因得之不易,此酒又得了“鶴觴”的雅稱,意思是鶴從遠處銜杯而來。
唐代縱酒狂飲成風,上至王公宰相,下至文人布衣,形成了社會習俗。大詩人杜甫在《飲酒八仙歌》中,描繪了秘書監賀知章,汝陽王李漣,左丞相李適之,名士崔宗之、蘇晉、張旭和布衣焦遂酒后的各種醉態。這種風氣在盛產名酒的蒲州也可以想知。據《中國全史隋唐五代習俗史》列舉全國21種名酒中,就有蒲州的桑落酒和乾和葡萄酒。
唐時的縱飲之風在文人中更為典型。大詩人李白自稱是“酒中仙”,他的名句如“自古圣賢多寂寞,唯有飲者留其名”。晚唐詩人杜牧“嗜酒好睡,其癖又固”,據說可以一醉睡上十幾天。皮日休“性嗜酒,雖行為窮泰,非酒不能適”,自號“醉士”“酒民”。當時身為文人學士而不會飲酒,才真正不可思議。李白提到飲酒的詩多達170首,杜甫多達700首,白居易多達900首。杜甫也深知蒲城桑落酒,有詩句“坐開桑落酒,來把菊花枝”,這又使我們想到北周詩人庾信的《就蒲州使君乞酒》“蒲城桑落酒,壩岸菊花秋”,他們都點到了可以相互媲美的蒲州桑落酒和京都菊花酒。白居易自稱“醉尹”“醉吟先生”,對蒲州桑落酒更是情有獨鐘,他有詩《房家夜宴喜雪戲贈主人》:
風頭向夜利如刀,賴此溫爐軟錦袍。
桑落氣熏珠翠暖,柘枝聲引管弦高。
酒鉤送盞推蓮子,燭淚粘盤壘葡萄。
不醉遣儂爭散得,門前雪片似鵝毛。
由此可知,他定是來到蒲郡之地,時逢雪夜,得到主人的熱情招待,享飲著桑落酒已經是心滿意足了。我們又回到當地詩人,自詡“斗酒學士”的王績這里,欣賞他的《題酒店壁》,“竹葉連糟翠,葡萄帶曲紅”。他在《答程道士書》中說,“每一甚醉,便覺神明安和血脈通利,既無忤于物,而有樂于身,故??v身以自適也”。
唐人飲酒,少不了吟詩作賦,許多優美的詩篇都是在縱酒狂飲之中完成的。所以唐代文人學士舉行的宴會,也統稱為“文酒之宴”或“文會”,這就是以酒會友,以文會友??梢韵胂?,唐時的蒲州,借這酒鄉佳釀,也曾會聚集了一批詩人,這同形成本地的作家群不無關系?!短撇抛觽鳌妨性谇笆暮訓|詩人就有王維、盧綸、耿湋、暢當、楊巨源、柳宗元、呂溫、司空圖、聶夷中、王駕等,其中盧綸、耿湋又被列入大歷十才子。這里還吸引了眾多的外籍詩人來訪,他們留下了許多詠蒲的千古之作,這些詩人如元稹、白居易、溫庭筠、李商隱、張說、張九齡、宋景、王建、儲光羲、岑參、李益等,他們都是唐代一流的名家。唐代本是一個詩的國度,蒲州地靈人杰,顯得才氣橫溢。也正是得之于文人的吟詠迭唱,使得蒲州這一歷史重地聲名遠播,從而也給后世留下了無窮魅力。
唐時的蒲州,作為一座重鎮和都市,其氣象非同一般。唐人顧非熊《經河中》詩有句:“一望蒲城路,關河氣象雄,樓臺山色里,楊柳水聲中?!边@是遠望府城,更見關河(蒲津關和黃河),陡然而生的感慨,雖然歷史越過的千數百年,我們同古人一樣,對大唐蒲州的雄渾氣象一樣癡迷和神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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